宋纪一百二十七 原文

起旃蒙赤奋若正月,尽强圉单阏十二月,凡三年。


     ○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十五年(金皇统五年)


  春,正月,丁未朔,初行大朝会礼于大庆殿,黄麾仗三千三百五十人,视东都旧仪损三之一。辇出房,不鸣鞭,以殿狭也。建炎以来,正、至不受朝,但宰臣率百官拜表称贺而已。及太后还宫,言者以为请,乃讲行焉。


  己未,分经义、诗赋为二科以取士。


  辛酉,初籍千亩。


  戊辰,命权户部侍郎王鈇措置两浙经界。


  李椿年既以忧去,秦桧请用铁。帝因言经界之法,细民多以为便,桧曰:“不如此,则差役不行,赋税不均。积弊之久,今已尽革。去年陛下放免积欠,天下便觉少苏。”鈇言:“本部员外郎李朝正,尝知溧水县,均税不扰,请与共事。”又言:“今当革诡名挟户,侵耕冒佃,使差有常籍,田有定税,则差役无争诉之烦,催科免代纳之弊。然须不扰而速办,则实利及民。欲更不画图,又造砧基簿,止令逐保排定,十户为一甲,令递相纠合,从实供帐二本,积年所隐,一切不问。如有不实,致人陈告,即将所隐田给以充赏。”从之。


  辛未,初命诸路僧道士纳免丁钱。时言者论今官尹皆纳役钱,而僧道坐享安闲,显为侥幸,乃诏:“律僧岁输五千,禅僧、道士,各二千,其住持、长老、法师、紫衣、知事皆递增之,至十五千,凡九等。”


  二月,戊寅,帝谓大臣曰:“朕观史册,见古之养士有至二三千人,亦朝廷一盛事。”于是增国学弟子员百人,通旧以七百人为额。寻命置上舍三十人,内舍百人。


  乙未,全主次济州春水。


  己亥,保大军节度使、崇国公璩,加检校少保,进封恩平郡王,以将出閤故也。其官属礼仪,并依普安郡王体例。


  三月,辛酉,武信军承宣传、添差江南西路兵马钤辖兼安抚司统制程师回,升本路马步军副都总管,洪州驻答刂。


  时师回统兵戍赣上,会诏归北境人,师回有亲兵数百,惮不欲行。守臣秘阁修撰薛弼谕之曰:“公从卒多,不可庇,公能遣此属,朝廷必多公。”师回承命。既而省府趣师回就道。师回舟行过大孤山,舟人告毋作乐,恐龙怒,师回故命奏乐。少顷,黑云四合,有物涌波间,师回射中其目,即还入水,风亦息。人皆服其勇。


  甲子,帝谓大臣曰:“交邻国之道,当以守信为主。”秦桧曰:“臣观真宗皇帝时,虽远蕃小国如溪洞之类,亦必委曲调护,不欲起兵端,可谓至仁矣。”时金人来索北客之在南者,桧因遣敷文阁待制周襟、马观国、史愿北还。


  戊辰,金主次天开殿。


  己巳,帝策试南省举头林机等于射殿。


  四月,戊寅夜,彗出东方。


  癸未,赐正奏名进士刘章等三百人及第、出身、同出身,正奏名张鎡新科明法及第。甲申,特奏名林洵美等二百四十七人,武举正奏名应褒然等二人,特奏名三人,授官有差。


  丁亥,赦天下。前四日,帝谓秦桧:“彗星见,朕甚惧焉。卿等可图所以消弭之道。”桧秦太宗、真宗朝尝缘彗星疏决狱囚等事,帝曰:“且降诏以四事为主,避殿,减膳,宽民力,出滞狱。”于是手诏监司、郡守条具便民事目;宪臣巡行,亲决狱事。至是肆赦。”勘会数十年来边臣邀功生事,今当兼爱内外,期于并生;勘会数十年来学者党同伐异,今当崇雅黜浮,抑其专门私己;勘会累年以来兵革不息,近者讲和罢战,正以保全生灵,爱惜民力。已降手诏,委诸路监司、郡守措置裕民事目,务要必行,以施实德。”


  庚寅,成州团练使、知叙州邵隆齐。


  隆在金州,数以兵出敌境,秦桧恨之。至是因饮酒暴卒,年五十一,或谓桧密使人鸩杀之。叙人皆悲哭,为之罢市。


  五月,戊午,正侍大夫、忠州防御使、添差荆湖南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白常,移潭州驻答刂。


  时金人来索在南将士,常亦在遣中。同行者悉为敌效力,常独不肯往,曰:“丈夫死则死耳,不能为反覆士。”每自书头衔曰:“前熙河经略使白常”,右副元帅完颜杲见之,不悦也。后欲强官之,竟托疾以免。常有产在德顺,熙河守将恶之,大詈曰:“自常既臣我家,而尚宋官乎!”械系久之,常不屈而止。


  金初用御制小字。


  甲子,金国贺生辰使、龙虎卫上将军、殿前左副都点检完颜宗永,副使通议大夫、充翰林待制程寀,见于紫宸殿。初燕垂拱殿,辞,亦如之。


  丙寅,天申节,百官用乐上寿于紫宸殿。


  丁卯,赐宗永等燕射于教场,自是遂为故事。


  初,宗永等将至,秦桧言于帝曰:“使人及期而来,盖由待之以礼,示之以信故也。”帝曰:“大抵为国之道,既不能强,又不能弱,则兵连祸结,无有已时。朕何惜为天下生灵少屈耶!”


  于是遣吏部侍郎陈康伯接伴,而和州防御使、知閤门事钱恺副之。宗永甫入疆,帝以端午,遣中使赐扇帕于洪泽,宗永言:“上国是日例贺,当北面再拜,且接伴使副同之,乃敢受。”康伯以旧制却之。或谓康伯:“此细故,朝廷必不惜。”康伯曰:“今曲从之,后为例,不复可改,且辱命自我始。况所求无厌,宁能尽从之乎!”宗永卒受赐,因自辨,数曰“接伴慢我”。朝廷闻之,惧生事,侍御史汪勃即劾康伯酬对辱国,请罢之以副惇信睦邻之意,乃出康伯知泉州,而恺亦降为舒州团练使。


  金主日与近臣酣饮,或继以夜。壬申,平章政事完颜勖上疏谏,金主为止酒,仍布告廷臣。


  六月,乙亥朔,日有食之。


  丁丑,帝幸秦桧新第。后八日,降制,加恩封桧妻魏国夫人王氏为韩国夫人,熺妻淑人曹氏为和义郡夫人,孙右承事郎埙、堪、坦并直秘阁,赐三品服。时埙年九岁。


  乙未,命给事中李若谷权户部侍郎。


  丙申,刑部侍郎周三畏,进权本部尚书。


  七月,戊午,诏庐、光州上供钱米展一年,用转运司请也。帝曰:“人皆知取之为取,而不知予之为取。若稍与展免,俟其家给人足,税敛自然易办。”淮南平时一路上供内藏绸绢九十万匹有奇,至绍兴末年,才八千匹尔。


  八月,丙子,尚书右司郎中林乂权吏部侍郎,右司郎中钱时敏权工部侍郎。


  己卯,诏:“自今太学及州县释奠先圣,并令宗子侍祠。”


  丙戍,左朝散大夫、知南康军张元礼,乞免牛税一年。帝曰:“天下之物,不当税者其众,如牛、米、柴、面之类是也。”秦桧曰:“去岁浙中艰食,陛下令不收米税,故江西客贩俱来,所全活者不可胜计。”


  戊戍,金主发天开殿。


  辛丑,增太学弟子员二百人。


  时夏人重建太学,亲释奠,弟子员赐予有差。


  自建炎初,省诸路提举常平官,并其职于提刑司。次年,朝议复置,且讨论其得失,书成未颁,而帝南渡。继而言者谓常平之法不可行,遂寝。中间常平之职,常隶发运司,亦隶经制司,已而复隶提刑司。至是王鈇言:“常平一司,钱谷敛散,宜专使领之,请复置诸路提举官。”九月,诏以诸路提举茶盐官为提举茶盐常平公事,川、广以宪臣兼领。


  知和州刘将乞展免夏税一年。帝谓宰执曰:“言事与行事不同,若此行事,便有实利及民。”秦桧曰:“儒者所陈王道,不过爱民。”帝曰:“然。”


  帝亲书“一德格天之閤”赐太师、左仆射秦桧,又金镀银洗锣、唾壶、照匣等物赐之。


  甲寅,起居舍人钱周材权尚书刑部侍郎,国子司业严抑权工部侍郎。时将遣二人出疆,乃有是命。


  庚申,金主至自东京。


  辛酉,以钱周材为贺金国正旦使,閤门祗候俞似副之;严抑为贺生辰使,閤门祗候曹涭副之。


  时虔、梅及福建剧盗有号管天下者,其徒日众,攻掠县镇,乡民多结砦自保。先是福建帅臣莫将上言:“漳、泉、汀、剑四州接江西、广东之境,游手从贼,熟识山路,引其直冲山路,如入无人之境。官军不习山险,多染瘅疠,艰于掩捕。乞委四州守臣,募强壮游手每州一千人为效用。”时统制官张渊措置本路盗贼,请逐州先招五百人。既而将改帅广东,以知虔州、集贤殿修撰薛弼为福建帅。是月,弼入福建,沿途盗贼。弼令迓兵列队伍,扬金鼓,声言“新帅以虔兵至矣”,贼不敢犯。


  冬,十月,癸未,敷文阁直学士、枢密院都承旨兼侍读李若谷为端明殿学士、签书枢密院事,寻兼参知政事。


  戊子,宝文阁直学士、提举亳州明道宫晏敦复卒于明州。


  方议和之始,敦复力抵屈己之非。秦桧使人啖以利曰:“公若曲从,两地旦夕可至。”敦复曰:“吾终不以身计而误国家;况姜桂之性,到老愈辣,请勿复言。”桧卒不能屈。帝尝面谕曰:“卿鲠尚直言,无所间辟,可谓无忝尔祖矣。”


  辛卯,金追赠太祖谥曰应乾兴运昭德定功睿神庄孝仁明大圣武元皇帝。


  己亥,命中书舍人段拂权户部侍郎。


  十一月,甲辰,右朝散大夫、主管台州崇道观滕膺卒。


  方腊之反也,膺为台州司户参军。贼徒吕师囊以万众围城,膺率军民捍之,数月不能拔。台人为立祠祀之,后名其庙曰义灵。


  丙辰,检校少保、奉国军节度使、侍卫步军都虞候、金、房、开、达州安抚使、知金州兼枢密院都统制郭浩薨,谥恭毅。


  戊午,右谏议大夫何若试御史中丞,侍御史汪勃试右谏议大夫。


  丙寅,右司员外郎王循友权礼部侍郎。


  闰十一月,己卯,诏罢新科明法。


  丙戍,诏提举秘书省月给公使钱三百缗。


  丁酉,太学博士王之望,请仿端拱、咸平故事,悉取近郡所开《经典释文》,令国子监印千百帙,俾郡县各市一本,置之于学,帝曰:“古人读书,须亲师友,虽未必尽得圣经妙旨,然亦自有渊源。今士大夫未有自得处,便为注说,以为人师,此何理也?”


  宁国军节度使、权主奉益王祭祀安时薨。辍朝一日,赠少师,追封清化郡王。


  十二月,戊申,金增谥始祖以下十帝,增太宗谥曰体元应运世德昭功哲惠仁圣文烈皇帝。


  丁卯,金骠骑上将军、殿前右副都点检蒲察说,正议大夫、尚书刑部侍郎吴磐福,来贺来年正旦。


  是月,郭仲荀卒于台州。


  初,建康府御前都统制王德,以清河郡王张俊之侄子盖及俊亲将马立、顾晖并为统制官。至是俊解兵柄已久,德浸不礼子盖等而罢之。俊怒,每诉诸朝,左仆射秦桧亦忌其勇,诏乃罢德为浙东总管,以统制官王权代之。


  时福建土寇未平,本路钤辖李贵,领兵讨管天下失利,为贼所执。转运司申枢密院,言闽人勇于私斗,怯于公战,莫将所招游手,易聚难散,于事不便,诏下安抚司共议。薛弼以为广东总管韩京,每出必捷,正以所部多土人,故所向克捷。今本部素无士兵,故连年受弊。弼又谓前守赣上,有武翼郎周虎臣、成忠郎陈敏,各有家丁数百人,皆能战,比之官军,一可当十,遂辟虎臣为本路将官,敏为汀、漳巡检。又请拣取二人家丁,日给钱米,责以捕贼,期于必灭,与漕司合奏,号奇兵。自此岁费三万六千缗,米九千石,而土寇遂平。虎臣,开封人;敏,石城人也。


  时监司、郡守多献羡馀以希进。袁州帑廪充溢,或谓知州事王师心,盍献诸朝。师心不听,以诸县民有逋租,悉为代输之。


  福建措置盗贼张渊所部统领官邵宏渊,性质直而喜功,渊恶不用,且衔其尝对众相折,杖之百,斥入卒伍。宏渊之客钟鼎,走行在上书,为辨曲直,左仆射秦桧怒,始创听读之名,羁鼎于福之郡学。鼎求于帅臣薛弼,乞依所亲于永福,弼许之。鼎复诣阙上书,弼自劾,降一秩。


     ○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十六年(金皇统六年)


  春,正月,壬申,金主封太祖诸孙为王;以褒为葛王,寻授兵部尚书。


  乙亥,金主畋于磨棱。甲申,金主还京师。


  戊子,太学外舍生以千人为额。


  庚寅,金以边地与夏国。


  辛卯,帝致斋于内殿。壬辰,亲飨先农于东郊,牲用少牢,配以后稷。帝御通天冠,绛纱袍,诣亲耕位亲耕,九推乃止。遂登观耕坛,命宰执、使相、侍从、两省、台谏行五推之礼,庶人终千亩焉。


  金主如春水,出猎,误入大泽中,金主马陷,因步出,亦不罪导骑。


  二月,壬寅,诏:“诸路淫祠非在祀典者,并日下毁去。”以左司郎中李柽请也。


  丙寅,金右丞相濮王韩企先薨。


  企先为相,每欲为官择人,专以培植奖励后进为己任,推毂士类,甄别人物。一时台省多君子,弥缝阙失,议论必归于正,时称贤相。后谥简懿。


  三月,庚子朔,诏有司建武学。先是士人上书者多以为言,帝数谕大臣以文武之道不可偏废,祖宗自有故事,至是乃考卜焉。


  壬申,金以谭国公阿里布为行台右丞相。


  阿里布,宗室子也,屡从征伐有功,尝以左监军随宗弼复河南,故有是擢。


  壬午,复桂阳监临武洞为县。


  乙未,增建太庙。


  时新祭器将成,而太庙殿室狭,至不能陈列。给事中段拂请正殿从西增六间,通旧为十三间,其中十有一间为十一室,东西二间为夹室,又作西神门,册宝殿,祭器库。


  己亥,工部奏立淮东、江东、两浙、湖北诸县岁较营田赏罚格。其法以绍兴七年至十三年所收课利最多,酌中者为额。每县令以十分为率,取二分赏之。岁收增三分至一分以上,并减磨勘年;仍以最亏一县为罚。


  金主以上京宫室太狭,是月,始役五路工匠撤而新之。规模虽仿汴京,然仅得十之一二而已。


  夏,四月,庚子朔,金主至自春水。以同判大宗正事宗固为太保、右丞相兼中书令。


  戊午,兵部上武士弓马及选试去留格。初补入学,步射弓一石。若公私试步骑射不中,即不许试程文。其射格,自一石五斗以下至九斗,凡五等。帝可其奏,因谕辅臣曰:“国家武选,所系非轻,今诸将子弟皆耻习弓马,求换文资,数年之后,将无人习武矣,岂可不劝诱之!”


  金行台右丞相阿里布薨。


  五月,辛巳,命权吏部王循友、权户部侍郎。李朝正编类诸路监司郡守条上裕民事件。


  丙戍,诏作景钟。钟高九尺,天子亲祠上帝则用之,以皇祐黍尺为准。既成,命秦桧铭之。


  丁亥,金主使金吾卫上将军、彰德军节度使乌古论海、昭武大将军、同知宣徽院事赵兴祥来贺天申节。


  辛卯,金以左宣徽使刘筈为行台右丞相。


  筈以能得皇后意,故擢为相,仍兼判左宣徽使。留京师时,河南官吏滥杂,或请厘革之,筈曰:“废齐用兵江表,求一切近效,其所用人不必皆以章程,故有不由科目而为大吏,不试弓马而握兵柄者。今抚定未久,姑收人心,奈何为是纷更也?”遂仍其旧。


  宇文虚中既留金,累官礼部尚书兼承旨。虚中恃才轻肆,好讥讪,贵人达官,往往积不能平。虚中尝撰宫殿榜署,恶虚中者摘其字以为谤讪。会有告虚中谋反者,诏有司鞫治,无状,乃罗织虚中家图籍为反具。虚中曰:“死自吾分。至于图籍,南来士大夫家家有之。高士谈图书尤多于我家,岂亦反耶?”有司承风旨,并逮士谈。六月,乙巳,杀虚中及士谈,金人冤之。士谈,琼之孙,尝为忻州户曹参军,降金,官至翰林学士。


  丁未,秦桧奏淮东盐课增羡,乞推赏,帝曰:“推赏之典,尤所当慎。今年有羡,次年必亏,益民之食盐,止如是也。”


  癸丑,监察御史巫亻及请申严有司,所在刑狱,不得为非法之具,如仁和、钱塘所用浮匣、命绳之类,违者抵罪,诏刑部禁止。


  己未,分遣医官循行临安,疗病者,至秋乃止。后以为例。


  监察御史陈积中论监司州县淹留词斥之弊,请令诸部每季检举,劾其尤者,从之。


  是月,安南献驯象十。


  秋,七月,壬申,检校少傅、保信军节度使、和国公张浚,落节钺职名,依旧特进、提举江州太平观,连州居住。


  先是浚因星变,欲力论时事以悟帝意,以其母计氏年高,言之必被祸,恐不能堪。计氏见其形瘠,浚具言所以,计氏诵其父咸绍圣初举制科策曰:“臣宁言而死于斧钺,不忍不言而负陛下。”浚意遂决,即上疏言:“当今事势,如养大疽于头目心腹之间,不决不止;决迟则祸大而难测,决疾则祸轻而易治。惟陛下谋之于心,断之以独,谨察情伪,预备仓卒,庶几社稷有安全之理。不然,日复一日,后将噬脐,此臣所以食不下咽而一夕不能安也。”秦桧见之,大怒。御史中丞何若即奏:“浚建造大第,强占民田,殊失大夫省愆念咎之礼。居常怨恨,以和议非便,惟欲四方多事,侥幸再进,包藏祸心,为害实大。望赐降黜,以为臣子喜乱徇私之戒。”故有是命。


  戊子,言者乞禁福建民间私藏军器,帝曰:“此自有法,宜令民通知。若绝其源,则盗自不作矣。”


  壬辰,提举秘书省秦熺奉诏立定献书赏格,诏镂板行下:应有官人献秘阁阙书善本及二千卷,与转官,士人免解,馀比类增减推赏,愿给直者听,诸路监司守臣访求晋、唐真迹及善本书籍准此。”


  八月,辛丑,筑高禖坛。


  初,监察御史王鎡,以上继嗣未立,请行亲祠高禖之礼。礼官言:“自祖宗以来,惟两制侍祠,虽《大唐月令》、《政和新礼》有天子亲享之仪,而未尝举,乞命执政侍祠。”乃改筑于圜丘之东,高咫而广五倍。


  诏访遗书于西蜀,仍委逐路帅臣。


  壬子,将作监边知白权尚书户部侍郎,右司员外郎周执羔权礼部侍郎。甲寅,以边知白为贺金国正旦使,武节郎兼閤门宣赞舍人孟思恭副之;周执羔为贺生辰使,左武大夫、知閤门使宋钱孙副之。先是奉使者得自辟十人以行,赏典既厚,愿行者多纳金以请,执羔始拒绝之。


  金以所教神臂弓弩手八万人讨蒙古,连年不能克。是月,令汴京行台尚书省事萧保寿努与蒙古议和,割西平河以北二十七团寨与之,岁遗牛羊米豆,且册其长为蒙古国,蒙古不受。


  九月,甲戍,端明殿学士、提举万寿观兼侍读何铸为大金国信使,宾德军节度使、提举万寿观邢孝扬副之,以迎请宗族故也。


  丙申,诏:“武成王庙从祀诸将,升赵充国王于堂,降韩信于庑下。”用祠部员外郎、权国子司业陈诚之请也。


  是月,刘豫死于金临潢府。


  冬,十月,丁酉朔,新礼器成。戊戍,帝观于射殿,宰执、侍从、台谏、南班宗室、礼官、正刺史以上皆与观,撞景钟,奏新乐,用皇祐故事也。


  徽猷阁待制、提举江州太平观刘子羽卒,年五十。


  子羽在泉州,尝献时宜八事:论淮甸郡县不必尽守故城,各随所在,据险置寨,守以偏将;故长驱深入,则我缀其后,二三大将浮江上下为之声援。论荆、襄宜合为一路,置帅公安,益兵聚粮,为战守计。论三衙寡弱未振,宜益增禁卫。论守江宜轻戍江北,重戍江南。论舟船当讲求训练,使大舰利于控扼,小舟利于走集。论南兵剽悍可用,请别立统帅。论江、淮、陕、蜀之兵当互为声援。论募兵,请于荆、粤收集诸盗。后皆不行。


  十一月,庚午,言者论:“近来诗赋、经术,各以旧试人数分取,其间不无轻重。大抵习诗赋者多,故取人常广;治经术者鲜,故取人常少。今若专以就试之人立定所取分数,则诗赋人常占十之七八,而治经术者止得十之一二,但恐浸废经术之学矣。望命有司再加讨论,如通经之人有馀,听参以策论,圆融通取,明立分数,庶几主司各有遵守。”帝曰:“当日行诗赋,为士人不读史;今若专用诗赋,士人不读经。大抵读书当以经义为先,所论宜令礼部看详以闻。”


  癸酉,帝斋于文德殿。


  丙子,合祀天地于南郊,始命普安郡王亚献,恩平郡王璩终献。是岁,备祭器,设八宝,如政和之仪。太史局令胡平言三台星见。礼毕,帝御行宫,赦天下。


  庚辰,复置荆门军当阳县。


  自建炎渡江,始废御书院;癸未,诏复之。


  癸巳,权尚书工部侍郎钱时敏移兵部侍郎,军器监徐琛权工部侍郎。


  十二月,己亥,彗出西南方。诏避殿,减膳。


  辛酉,金使龙虎卫上将军、会宁尹卢彦论,定远大将军、四方馆伴使张仙寿,来贺来年正旦。


  是岁,西夏尊孔子为文宣帝。


     ○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十七年(金皇统七年)


  春,正月,己卯,诏曰:“朕惟军兴二十馀年,黎元骚动,故力图罢兵以冀休息。今疆埸无虞,流徙有归,四境之内,举获安堵,朕心庶几焉。尚虑监司、郡守不能深体朕意,致或刻削苛细,进献羡馀,失朕爱民本旨。自今敢有违戾,仰御史台弹劾,监司各许互察;部内犯而失按,必与并坐。布告中外,咸体朕意。


  左朝议大夫李椿年权尚书户部侍郎。


  癸未,金以西京鹿囿为民田。


  己丑,诏:“近免税米,而所过尚收力胜钱,其除之,其馀税则并与裁减。”帝因言:“薪面亦宜免税。商旅既通,更平物价,则小民不致失所矣。”


  辛卯,左迪功郎陈介言:“国家颁降乡饮酒仪式,而诸郡所行,疏数不同。请令三岁科举之年,行之于庠序,即古者三年大比饮酒于序之意也。”国子监言:“唐人亦止行于贡士之岁,宜依介所请。如愿每岁举行者,听从其便。”从之。


  壬辰,端明殿学士、签书枢密院事李若谷参知政事,御史中丞何若为端明殿学士、签书枢密院事。


  二月,乙未朔,右谏议大夫兼侍讲汪勃试御史中丞。


  甲辰,帝斋于内殿。时将祀高禖,乃以太师、尚书左仆射秦桧为亲祠使。


  乙巳,帝亲祠青帝于东效,以伏羲、高辛配,普安郡王终献。又祀简狄、姜嫄于坛下,牲用太牢,玉用青,币仿其玉之色,乐舞如南郊之制。礼毕,御端诚殿受贺。


  己酉,封才人刘氏为婕妤。


  辛亥,改造殿前司寨为瓦屋,用领都指挥使职事杨存中奏也。南渡初,诸营皆覆茅,焮火屡惊,故存中以为请。


  三月,丁卯,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、宁国军承宣使、鄂州驻答刂御前左军统制牛皋卒。前一日,都统制田师中大会诸将,皋遇毒而归,知其必毙,乃呼亲吏及家人嘱以后事,至是卒。或谓秦桧密令师中毒之,闻者莫不叹恨。


  乙酉,太师、尚书左仆射、魏国公秦桧,以郊恩徙封益国公,自是建旄、封国之在北者皆改命。时有请置益国公官属者,桧虽不行,亦不加罪焉。


  戊子,安民靖难功臣、太傅、醴泉观使、清河郡王张俊,移节静江、宁武、靖海军;扬武翊运功臣、太傅、醴泉观使、咸安郡王韩世忠,移节镇南、武安、宁国军。


  权尚书户部侍郎边知白,移吏部侍郎。


  是月,金人与蒙古始和,岁遗牛、羊、米、豆、绵、绢之属甚厚。于是蒙古长鄂罗贝勒自称祖元皇帝,改元天兴。金人用兵连年,卒不能讨,但遣精兵分据要害而还。


  夏,四月,己亥,御史中丞兼侍讲汪勃为端明殿学士、签书枢密院事。


  甲寅,皇太后朝景灵宫。


  戊午,金主宴群臣于便殿。金主醉,以剑逼其弟元,使强饮,元惧而出,命左丞宗宪追之,宗宪与俱去;乃命户部宗礼跪于前,手杀之。


  己未,诏责授清远军节度副使、吉阳军安置赵鼎,遇赦永不检举。右修职郎石恮,追毁出身以来文字,除名勒停,特免真决,送浔州编管。


  初,鼎贬潮州,守臣徐璋为之治第,且馈饷之。恮时为录事参军,数与鼎相见。及是恮代归,而璋已卒,守臣左朝散大夫翁子礼发其事,下大理,鞫实。鼎坐不自省循,请托州郡借人抄书,因令干官顾湜嘱恮供给书写人,于是恮大收人户盐钱,节次应副使用,又受璋馈送八百馀缗,璋又盗官钱为鼎盖造第宅,通计一万馀缗,绸绢三千六百馀匹,故有是命。


  五月,己巳,徽猷阁直学士、提举江州太平观洪晧,责授濠州团练副使,英州安置。晧丁内艰,既终丧,复遂祠请。于是直徽猷阁王洋知饶州,而左奉议郎陈之渊添差通判,二人与右承议郎、通判州事李勤积不相能。勤幸以讦进,告晧有欺世飞语,洋、之渊皆与闻之。殿中侍御史余尧弼,即奏晧造为不根之言,簧鼓众听,几以动摇国是,请窜遐裔,洋、之渊亦宜置之典宪,诏罢洋、之渊,而晧有是命。


  金中京留守亮,召还京师,同判大宗正事,加特进。


  辛巳,金主使龙虎卫上将军、殿前右副都点检完颜卞、宁远大将军、东上閤门使大珪,来贺天申节。


  六月,癸巳朔,帝谕宰执曰:“临安居民皆汲西湖,近来为人扑买作田,种菱藕之类,沃以粪秽,岂得为便?况诸库引以造酒,用于祭祀,尤非所宜,可禁止之。”又曰:“沿江石岸,令速修之,迟则冲损害民,费工必倍。”


  丁酉,金主杀横海军节度使田,左司郎中奚毅,翰林待制邢具瞻及王植、高凤廷、王敬、赵益兴、龚寻鉴等。


  秋,七月,金以太白经天,曲赦畿内。


  壬申,武泰军节度使、知荆南府事刘锜提举江州太平观,从所请也。锜镇江陵凡六年。


  癸酉,敕令所奏:“诸遭丧应解官,而临时窜名军中,规免执丧者,徒三年;所属知情而为申请起复者,减二等。”先是帝数论大臣以为有伤风教者,至是立法。


  甲申,提举太平观张阐请老。帝曰:“此吾初年词命之臣。”命以敷文阁待制致仕。


  戊子,行营右护军都统制吴璘,改充御前诸军统制兼知兴州。


  八月,乙未,帝谓宰执曰:“朝廷于临安不免时有所需,如御膳米,初以日供,今则月一取之,庶不缘此扰民也。”


  癸卯,责授清远军节度副使赵鼎卒。


  鼎在吉阳三年,故吏门人皆不敢通问。广西经略使张宗元时遣使渡海,以醪米馈之。秦桧令本军月具鼎存亡申尚书省,鼎知之,遣人呼其子汾,谓之曰:“桧必欲杀我,我死,汝曹无患,不尔,诛及一家矣。”乃不食而卒,年六十三。四方闻之,有泣下者。


  乙巳,直秘阁、知临安府沈该为尚书礼部侍郎,权工部侍郎赵不弃充敷文阁待制、知临安府。丙午,召龙图阁学士、知绍兴府詹大方为工部尚书。戊申,以该为贺大金正旦使,閤门宣赞舍人苏晔副之;大方为贺生辰使,閤门宣赞舍人容肃副之。


  己未,宝文阁学士王奂提举万寿观。


  奂知平江府,以疾请奉祠,而两浙转运判官汤鹏举奏其应办国信,每事丰腆,并无遗阙,乃有是命。奂至行在数日卒,赠右银青光禄大夫,赐银绢五百匹两,例外官子孙一人,官给葬事。


  九月,乙丑,户部具到诸路月桩钱数。帝曰:“科敛之烦,富者犹不能堪,下户何所从出!若计诸州羡馀以减月桩钱,诚宽民力。”


  甲戌,右朝散郎、直秘阁吕摭,除名,梧州编管。


  秦桧追恨颐浩不已,使台州守臣曹惇求其家阴事。会摭妻姜氏告摭丞其庶弟之母,送狱穷治,摭惧罪阳瘖,乃以众证定罪,于是一家破矣。


  丙子,资政殿学士、四川宣抚副使郑刚中罢。


  先是殿中侍御史余尧弼,劾“刚中天资凶险,敢为不义,专与异意之徒合为死党。妄用官钱,纵使游士摇脣鼓舌,变乱黑白。四川都转运司,盖总四路财计以赡军须也,俾乘间上书,并归宣司,则是制军、制食通而为一,虽密院、户部不得如此,祖宗维持诸路之计,于此扫地。不知刚中封靡自植,欲以何为?总领司建置之意,盖与诸路一体,刚中怒形于色,不欲总司举职,朝廷不得已为之易置,则又扬言以为己能。自古跋扈籓镇敢如此否?”章未报,尧弼又奏刚中奢僭、贪饕、妄作威福、罔上不忠、败坏军政五罪,乃有是命,仍令刚中于鄂州听旨,其随行军实,令湖广总领所交割,具数申省,军兵令都统制田师古拘收,押还本司。


  是月,金主出猎至阴山之北,遂至西京。


  太保、右丞相宗固薨,以都元帅宗弼为太师、领三省事,都元帅、领行台尚书省事如故。以平章政事完颜勖为左丞相兼侍中,都点检宗贤为右丞相兼中书令,行台右丞相刘筈、左丞萧仲恭为平章政事,李德固为尚书右丞,秘书监萧肄为参知政事。


  冬,十月,辛卯朔,日有食之。


  癸卯,诏建太一宫于行在。自驻跸以来,岁祀十神太一于惠照僧舍。言者以为未称钦崇之意,乃作宫焉。


  甲辰,秦桧进呈殿前、马、步三司管军扈卫十年,取旨推恩。帝曰:“往日将帅出战立功,时有迁转。今休兵日久,如已建节者,固不较计,其它岂无升进之望!当有以系其心,且使后来者知劝。”


  丁未,诏:“太常少卿岁以春秋二仲荐献绍兴府园陵攒宫,季秋令监察御史按视。”


  己酉,少保、宁远军节度使、领殿前都指挥使职事杨存中为少傅,以扈卫十年推恩也。


  壬子,金平章行台尚书省事奚宝卒。


  十一月,丁卯,权礼部侍郎周执羔,请复赐新及第进士闻喜宴于礼部贡院,从之。


  癸酉,金以工部侍郎布萨达蔓为御史大夫。


  乙亥,左奉议郎洪适、右朝散郎、通判濠州曾恬并罢。


  适通判台州,与守臣曹惇不相能。恬,公亮孙也,为大宗正丞。秦桧专政,士方求媚以取要官,而恬自守无所诎。殿中侍御史余尧弼,论适奸险强暴,得自家传,在台州贪墨逾滥;恬纵脱不检,自谓赵鼎门人,常怀怨望,遂绌之。既而恬又坐擅兴工役贬秩。


  己卯,金主命减常膳羊豕五之二。


  癸未,金以尚书左丞宗宪为行台平章政事,以同判大宗正事亮为尚书左丞。


  是月,金主复归上京。


  时右丞亮务揽权柄,用其心腹为省台要职,引萧裕为兵部侍郎。一日,因召对,语及太祖创业艰难,亮呜咽流涕,金主以为忠。


  十二月,丁未,郭武郎、閤门祗候张昂充东南第十四将。


  甲寅,资政殿学士郑刚中落职,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,桂阳临居住。


  先是殿中侍御史余尧弼,再论:“刚中抗命偃蹇,迟留不行。四川自建炎之后,惟知宣抚之尊,盖以去朝廷远,能自立威福故也。方今中兴总揽权纲之时,而刚中乃尔怙权傲慢,请亟赐窜责,以为臣子不忠之戒。”右正言巫亻及复论刚中四罪,以为:“驺导儗于乘舆,贿赂溢于私帑,暴无名之敛以重困吾民,告不根之谤以恐动远俗。既被召命,不即引道,而密遣爪牙,窥伺朝政。”故有是命。


  丙辰,金主使金吾卫上将军、殿前左副都点检完颜宗籓,安远大将军、充东上閤门使吴前范,来贺来年正旦。


  戊午,金参知政事韩昉罢,以兵部尚书秉德为参知政事。


  金主未有子嗣,而皇后妒忌。群臣莫敢言。右丞相宗贤劝金主选后宫以广继嗣,金主乃遣使挟相士,下两河诸路选民间室女,得四千馀人,皆令入宫。宗贤于皇后为母党,后专政,宗贤未尝依附,论事无顾忌,后以此怨之。


  是岁,夏改元天盛。策举人,始立唱名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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